夢中。
江玥輾轉反側,似有好多人在說話說話,吵個不停。
恍惚間,隻見自己被一群侍衛摁跪在地,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逼在眼前。
“江姑娘,你就認命吧。”為首的侍衛笑得陰寒。
恐懼從心底升騰而起,她本能地連連搖頭,哭喊著,“不,讓他來,讓他來說!”
“啪!啪!啪!啪!”四個結結實實的巴掌落下,江玥消瘦的臉頰瞬間腫脹起來,鮮紅的巴掌印觸目驚心。
緊接著,一股刺痛自眼中傳來。
“啊!”江玥驚坐而起,渾身顫栗著,大口大口喘著粗氣。
“主上,主上,怎麼了?”守在一旁江北辰急忙起身抱住她。
“我的眼睛,我的眼睛!”她驚恐地叫著,冷汗直流。
“眼睛在呢,眼睛在呢!”江北辰在她眼前晃晃手。
看到手影,江玥死寂的眸子終於恢複一絲生機,她顫抖著雙手,摸了摸眼眶。
圓鼓鼓的,的確,還在。
“霸霸,霸霸冇事吧?”玉蘭芝衝進門。
往日裡,他十分注重形象,可這次,裡衣還斜扭著,就跑了過來。
他跪在床榻邊,握住江玥的一隻手,隻覺得那隻手,冷冰冰的,還在瑟瑟發抖,玉蘭芝胸口一緊,霸霸這到底怎麼了?
江北辰一邊順著江玥的後背,一邊柔聲安慰著,“不怕,不怕,那隻是夢,夢裡的事都是假的。”
江玥時常做噩夢,在夜裡驚悸尖叫。
以前,他是護衛,隻能守在一旁寬慰,這次,他終於可以將其攬入懷中,用寬闊的胸膛給其溫暖和依靠。
“霸霸,不怕,不怕,夢裡的事都是假的。”玉蘭芝滿臉心疼。
二男靜靜地守著江玥良久,她鴉羽一樣的睫毛才微微顫了顫,恢複了淡漠神情。
那三年太過慘烈,所以她從不願提起,可那三年,又是她一生都無法擺脫的噩夢,絲絲入扣,深入骨髓,在午夜一次次將她拖入痛苦絕望的深淵。
此刻,她不由得惡趣味的想,如果他知道自己還活著,不知是何表情?
大概還是會為了那個人,義無反顧將她捆上祭祀台吧!
……
千萬裡之外,古崑崙。
祥雲環繞,瑞氣蓬勃的白玉大殿內,不怒自威的少年褪下雪狐裘披風,露出天虹紫精帝紋袍,頎長身姿坐於書案之後,眼前是一堆等待他親書的大紅婚帖。
今夜本該忙碌,可眼下卻不知為何,手執硃筆,瞧著帖子上“帝女僵慕念”五字後麵的空隙,半晌不下一筆。
“你是鬼嗎?可以幫我找媽媽嗎?”少女哭得梨花帶雨,見他走來,還是擠出一抹討好的笑。
這一幕,突然浮現在眼前。
“啪——”硃筆斷,馨墨濺,少年手心血滲出,染紅了喜帖。
守在殿外的護衛與侍女,聞聲“呼啦啦”跪了一宮,氣氛可怕得令人窒息。
……
晨曦拉開天幕,又是一個絢麗多彩的清晨。
窗外百鳥爭鳴,花香四溢。
江玥痛楚消退,決定去看看玉蘭芝那個快要“爛死”在家裡的老父親是怎麼回事。
麵對江玥的關心,玉蘭芝低下頭,啜喏著說明瞭情況。
“霸霸,多謝您的好意,不過,”他長歎一口氣,“我自己回去賠罪,再給點靈石就可以了,免得…”
拿不回去延壽丹,可想而知,那一家子要怎麼責怪他,江玥跟他回去,也隻會遭白眼,徒添煩惱。
說不定還會把拿不到延壽丹的原因歸結到她的身上。
昨日,已經氣到她了,他決不能讓她再過去受委屈。
“冇事的,蘭芝,好歹是你的家人,我去拜訪一下,應該的。”
江玥莞爾一笑,宛若四月的春光,清澈明豔。
她手裡可是有可道界給的十五顆丹藥。
這十五顆丹藥裡,其中有八顆延年益壽丹,三顆百年延壽丹,五顆三百年延壽丹。
如果玉雲舟是個好的,看在玉蘭芝的麵上,她不介意送一顆出去。
……
鳳儀城,城郊。
一輛奢華的八架大馬車停在玉家門口。
華蓋上鑲嵌著各色寶石,珊瑚,瑪瑙,琥珀,四角垂下水晶流蘇,隨著微風擺動。
就連車輪上,也鑲嵌著翠玉珍珠。
幾個門子被這奢華的馬車驚得一跳,慌忙站起身來。
車門打開,玉蘭芝走了出來,他明眸皓齒,長身玉立,身著紅緋刺繡錦袍,宛若妖精轉世般,在陽光下熠熠生輝。
他身後的一位公子,其冷峻清雋,身姿挺拔,穿著丁香紫燙金華服,好似神君下凡。
二人一起拉開錦簾,請出一位貴女。
那貴女看上去約莫十六七歲,一身桃花紫刺繡罩紗裙裝,頭頂白玉海棠碎花冠,靈動又不失端莊優雅,雖輕紗遮麵,但難掩脫塵絕豔的氣質容貌。
“是,是二公子回來了!”年紀最大的門子一拍腦門,“快去請稟報家主!”
兩個年紀小的門子匆匆跑向院內。
三人跟著老門子,穿過前院,進入前廳。
就見一位老者歪坐在高台上,他身形枯廋,雙眼混濁,氣息奄奄的樣子好似病入膏肓。
下首坐著一位中年大黑鬍子,幾位美婦人以及玉二嬸。
他們身後,站著十幾位家中小輩,各個光鮮亮麗,粉麵桃腮,都是嬌養出來的少爺小姐。
“拜見父上。”玉蘭芝朝著高台上的老者微微一拜,然後鄭重介紹了妻主江玥與大哥江北辰。
玉雲舟眼睛一亮,似乎有話要說,卻不料一張嘴,就是一陣咳嗽,“咳咳咳……”
“夫主!”
“大哥!”
高台下眾人瞬間慌了神,大黑鬍子更是一步上前,檢查情況。
“老夫無事。”玉雲舟擺擺手,勸退眾人,他啞著嗓子邀江玥三人坐在下首。
“蘭芝,你過來,讓為父瞧瞧。”
“白了,也俊了,咳咳,看來最近過得還好,這下,我死也瞑目了。”
玉雲舟顫抖著枯槁的手在玉蘭芝眼角撫過,他老眸半眯,似有瑩瑩淚光在眼尾翻湧。
玉蘭芝不禁動容,鼻子一酸,低聲道:“父上,怪蘭芝無能,冇有換回延壽丹。”
“蘭芝,你確定是換不回延壽丹?還是攀了高枝兒後就忘了這一家子了?”玉二嬸適時跳了出來。
“胡說!咳咳咳,我兒蘭芝最是恭敬純孝,怎是你口中的忘恩負義之人?!咳咳咳。”
“他一定是有什麼,咳咳咳,不得已,的苦衷。”玉雲舟拉著蘭芝的手,神色悲淒。
玉蘭芝見狀,整個心就像被揪起來一樣疼,桃花眼微紅,自責地跪在了地上。
“父上,都怪蘭芝無能,清白被毀,冇有資格繼續論藝,還好江霸霸不嫌棄,為我贖身,納我為夫郎,纔有得蘭芝一條生路,不然,不然……”
不然隻能風月賣笑,淪為玩物。
“啊!”玉家眾人皆是一驚。
“什麼?!蘭芝被汙了,那豈不是傍不上大佬,換不了延壽丹了?!”
“被汙了,還有臉回來,怎麼不死外麵,真給我們玉家丟人!”
“是呀,你看他那個妻主也是個冤大頭!納了個不乾淨的還當個寶,誒,你看玉蘭芝那一身長袍了嗎?一看就價值不菲!”
“可不?二嬸不是說那冤大頭,為蘭芝買了一根髮帶,就豪擲四百斤靈石!”
“天!四百斤靈石!我們十輩子也賺不到四百斤靈石呀!”
小輩們議論紛紛,聲音不高不低,卻能保證江玥幾人聽得清楚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