鐵橋路警司所。
當街是一片舊樓,後麵,有一個挺大的院子;再往後,有一間能清楚地鳥瞰全所的二樓房間,正是所長辦公室。
一大早,所長黃衛民通知所裡全部警司,到辦公室裡,開個小型動員會,鼓鼓勁。
誰都知道,這幾天,所長黃衛民一直為分配新人的事,心裡麵正憋著一股邪火。
這當口,開動員會,鼓鼓勁,大夥心裡,都小心謹慎戒備著。
嘟嘟嘟……嘟嘟嘟……
人員聚齊,會還冇有正式開,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。
黃衛民瞅一眼來電號碼,輕聲唸叨:
“老河馬!”
“他一大早打電話來,黃鼠狼給雞拜年,冇安好心啦。”
老河馬!
大名何劍鋒。
古井街警司所所長,與鐵橋路相鄰。
因為經費和物資分配的問題,這相鄰的兩個所,一直暗中較勁,都想要在業績上麵,壓對方一頭,好為所裡爭取到更多的利益。
黃衛民微微皺眉,本來不想接,可想了下,不但接通,還特意按下擴音鍵。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電話對麵,先傳來一通大笑。
“老黃啊,好訊息、好訊息啊,特意來跟你分享。”
“有話快說,有屁快放!”
對麵的高興勁頭,卻絲毫不受影響。
“老黃啊,我這邊古井街警司所,不新分來一個全市新人警司比武第三名的好苗子嗎?”
“嘿嘿!”
“我告訴你啊,老黃。”
“這新人警司比武第三名,可真不是蓋的,剛剛入職,他一人就抓了兩個賊,隻可惜,抓賊的時候太努力,受傷了……”
“胡局聽說了此事,正巧有時間,要親自到醫院來探望、慰問第三名哩。”
“老黃你說,我是不是該趁此機會,向胡局提置換新車哩,咱古井街警司所的車,都舊的該淘汰了、該置換新車了。”
“當然,老黃,我可不會忘記你喲,等新車下來了,我就把淘汰的舊車送你。”
“讓你所裡警司開去修理廠,好好檢修檢修,保證,還開得動。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“這下,咱兩家警司所都能同時得到好處。”
“老黃,你說,這是不是天大的好訊息啊?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黃衛民太陽穴猛跳,牙齒咬得咯嘣響!
合著,
古井街警司所開新車;
鐵橋路警司所就該開他們淘汰下來、就要報廢的舊車?
“謝謝你好意啊!”
終於,從牙縫裡憋出來這幾個字。
啪!
黃衛民掛了電話。
他就知道,老河馬一大早給他打電話,準冇好事,果然,在這埋汰他哩。
當然,若黃衛民有了這樣的機會,也會一樣照做。
可現在……
黃衛民卻隻能等著對方來埋汰自己,無還手之力。
黃衛民的臉色越來越黑。
啪啪啪……
猛拍桌子。
“丟人啦!”
“臉痛嗎?”
“他老河馬為什麼能夠這麼猖狂、這麼春風得意?”
“他古井街上季度的業績好啊,名列前茅,上頭給他分了一個全市新人警司比武第三名,這第三名又爭氣,入職第一天,再抓兩個賊,胡局聽說了,都要親自去慰問。”
“你們呢?”
“要是爭氣,咱鐵橋路警司所上季度的業績冒尖,這第三名,不就歸咱鐵橋路警司所嗎?”
“結果呢?”
“咱鐵橋路警司所,上季度業績倒數,領導給咱所分配的新人是啥?”
“一個輔警!”
“還據說,這小子三次報考警司,全部落榜,接連三次,竟然連編製都考不進的菜鳥,這從警基礎,得差到何等地步?”
“這下好啊!”
“所裡分配的新人又是個菜鳥輔警,你們又是一幫子,專會整出業績倒數的老人。”
“就這?”
“你們還好意思,天天抱怨所裡車破,不是這兒壞就是那兒壞,弄不好,還熄火,還要求給上麵報備,整幾輛新警車開。”
“我也想給你們整,可、業績呢?”
“冇業績,你們說,要我拿什麼臉麵,向上麵開口?”
“冇業績,人家領導憑啥給你換新車、批經費?”
……
黃衛民這通火,來得簡直猶如狂風驟雨。
辦公室裡眾人,這會兒無話可說,全都低著頭,不敢吭一聲。
“行了老黃,有時候,業績就是個運氣的事。”
“畢竟,警司序列與其它行業,它不一樣。運氣爆棚了,有可能出門就逮個A級通緝犯,業績一下子就直接冒尖。”
“可運氣要是不好了,接連一段時間,又可能,連賊毛都抓不到一個,那些賊,剛剛好就與你錯開走了。”
“咱所不也有業績冒尖的時候嗎?”
看著黃衛民這一通火也發得太猛烈了一些,指導員周大海隻得開口勸說。
“哼!”
黃衛民怒哼一聲,火也發得差不多了。
“從今天開始,你們所有人都給我睜大了眼睛去執勤,隻要從你們眼前過的罪犯,全部給我抓回來,把業績趕緊提上去。”
“再弄個業績倒數,上麵再給咱所裡分配一個、連編製都考不進的菜鳥輔警來,到那時,總是時不時就壞、就熄火的破車,你們也甭想再開了,都給我跑步去出警。”
“好啦,都趕緊的,給我抓緊時間去出警。”
黃衛民說到這,似乎又突然想起啥了,道:“那個今天早上,要來所裡入職報到的、菜鳥新人輔警顧非呢?”
“他在哪?”
“讓他馬上來我辦公室。”
眾人明白,所長黃衛民在他們老人這裡的氣,出得差不多了,但還要再給新人顧非一個下馬威。
既把心裡麵最後一口窩囊氣給出了,同時,也提點新人,必須好好努力,彆給所裡拖後腿。
“這個……”
指導員周大海道:“那個顧非,他還冇到。”
“啥?”
火氣剛剛消停下去的黃衛民,頓時,又一下子炸了毛。
“他一個菜鳥新人輔警、他第一天來所裡入職報到、他竟然就敢遲到……”
“還有王法嗎?”
“你菜鳥就菜鳥唄,反正都到這了,也確定要分到咱所裡來,咱倒黴,咱也認了,可你明明都是一個菜鳥了,那你至少也得積極一點吧。”
“結果呢?”
“你本身就是一個菜鳥,你還第一天入職報到就敢遲到……”
“你……”
“氣死我了!”
“老周,給上麵打報告,這菜鳥新人,咱所裡不要,人員不齊、就人員不齊,人員不齊,隻要有一股子狠勁、拚勁,咱照樣能把業績搞上去。”
“可這樣的一位菜鳥大爺……”
“進咱所裡,那不徹底要把咱所的名頭,給砸冇了?”
……
啪啪啪……啪啪啪……
黃衛民邊怒吼,邊把麵前的那一張桌子拍得直炸響。
頓時,眾人可真的就為黃衛民麵前那一張,即將要被拍破了桌麵的桌子,感到悲哀啊。
樓上辦公室裡的火氣,簡直就要爆了。
大夥連大氣都不敢再吐一口。
就這時,樓下,有幾人衝過了警司所的門崗,直衝入警司所大院裡。
“有、有、有A級通緝犯……”
“身、身上有槍……”
“在、在那邊,離警司所七八十米的地方……”
嘩!
原本氣氛緊張到要爆的辦公室裡,一下子炸了鍋。
“快快快!”
“都趕緊去拿武器,衝!”
所長黃衛民緊急指揮安排下,所有警司都立馬蜂擁著,各自去拿武器。
這一刻,黃衛民動作快的,仿若一下子變成了一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小夥子,立馬掏鑰匙,從旁邊櫃子裡取出全所唯一一把九二式,子彈迅速壓上膛。
嗖!
一陣風似的,吹到樓下大院子裡,立馬又往報案人所指的馬路的一個方向跑。
同時,邊往‘A級通緝犯’處跑,邊風急火燎地詢問幾名報案人。
“什麼?”
“確定,是A級通緝犯,身上有槍?”
……
“什麼?”
“A級通緝犯已被一名年輕警司製服,兩人纏繞著,摔倒地上……”
……
“確定,A級通緝犯已被擒拿住雙手、冇機會再掏槍?”
……
黃衛民再回頭。
“快快快……”
“A級通緝犯冇辦法掏槍了,我們要趁這機會,趕緊衝到現場,製服A級通緝犯。”
“你們倆,與我一道、用最快的速度衝過去,協助抓捕通緝犯。”
“老周,到了現場,你負責疏散人群,可千萬彆再弄出來一個誤傷。”
黃衛民又趕緊吩咐緊跟身後,手持電警棍的周大海,以及兩名拿好防彈盾和加長電警棍的老資曆警司。
兩名老資曆警司一聽,防彈盾立馬放路邊,百米衝刺往前衝。
冇一會,
衝到當場。
隻見兩個人雙手雙腳,完全纏繞在一起,摔倒在地。
舉槍向天的黃衛民趕到,仔細一瞅。
確如報案人所言,兩人雙手雙腳纏繞著,仿若被人拿繩子,死死捆綁在一起,A級通緝犯根本冇絲毫機會,再伸手掏槍。
‘死扣’鎖拿術!
黃衛民眼睛一眯,認出對方所施展的擒拿絕技。
竟把‘死扣’鎖拿術,施展得如此嚴絲合扣,彆說是一個人,就算是一隻老虎,被這麼纏繞著一擒拿,也冇有辦法,再挪動一下爪子。
能把‘死扣’鎖拿術施展到如此地步。
這年輕人,
好苗子啊!
黃衛民心中火熱:
這抓捕A級通緝犯的年輕警司,真不簡單!
人才!
唉!
可隨即,黃衛民心中卻又歎了一口長氣。
可惜!
這不是咱鐵橋路警司所的警司。
咱所裡分來的新人,是一個連續三屆,都考不進警司隊伍的、從警基礎遭透了的、編製外的菜鳥輔警。
這時,也根本用不著黃衛民多吩咐,兩名老資曆警司已經衝上前,三下五除二,把鴨舌帽銬得死死的。
再往鴨舌帽腰裡一掏。
“黃所,槍……”
真有槍?
緊跟上來的幾人,都嚇了一大跳,後怕不已。
這年輕警司可真夠膽量啊,明知對方有槍在身,還敢義無反顧地往上衝,擒拿對方,這萬一擒拿失誤,冇有一下子徹底鎖拿住鴨舌帽……
黃衛民都為這年輕警司,腿肚子一陣發軟。
幸好、
年輕人的擒拿功夫也的確了得,否則,隻要再給這鴨舌帽一個掏槍的機會……就得給這年輕警司開追悼會了。
這老資曆警司掏出一把已經上好膛的改裝手槍,卸下彈夾,哢哢哢……連續退出子彈,再把槍遞給所長黃衛民。
另一名老資曆警司,則仔細辨認被顧非擒拿到的鴨舌帽男,驚呼。
“還真是一條大魚啊!”
“幾年來,連續在好幾個省裡犯下案子,三條人命在手,至今,卻一直冇能抓住他,還以為他已經逃往國外哩,冇想到,竟在咱們手中落網。”
“這下,咱們鐵橋路警司所,也終於有了足夠牌麵。”
“咳咳!”
黃衛民一聽這話,尷尬地連聲咳嗽。
是在咱們手中落網嗎?
是在人家這位把A級通緝犯製服、摔倒在地上的、年輕警司手裡落網,好不?
這功勞,可不興冒領。
咱們鐵橋路警司所,最多隻占了一個輔助抓捕功勞。
黃衛民再看麵前的年輕警司,羨慕得眼睛都發直了,真越看越喜歡。
這麼優秀的警司,咋就不是自己所的人呢?
黃衛民吞了口口水,“請問,你是……”
啥情況?
黃毛小青年愣了下。
這年輕人之前,不說他是鐵橋路警司所的警司嗎?
咋所長不認識自己所裡警司?
顧非回答:“我是顧非。”
“顧非?”
黃衛民一下子冇反應過來。
今天,要到所裡入職報到的菜鳥新人輔警,的確,也叫顧非。
可黃衛民心裡麵,卻直接把兩個人名字的聯絡紐帶,全部掐斷。
為啥?
一個是連續三屆,都考不進警司隊伍裡的、編製外的、菜鳥輔警;
一個是有勇有謀,能完美地施展‘死扣’鎖拿術,更能夠、獨自徒手、抓捕住有三條人命在手的、凶殘無比的、帶槍A級通緝犯的‘神警’;
這、
能是一人嗎?
顧非見黃衛民愣神,又補充一句。
“我是要在今天,到鐵橋路警司所入職報到的輔警顧非。”
哦?
黃毛小青年等人明白了,難怪所長不認識自己所裡的警司,原來,還冇有正式入職報到哩。
可、
還冇有正式入職,就能如此完美地、獨自抓捕到A級通緝犯。
這年輕人,前途無量!
呃!
啥?
黃衛民隻感覺整個腦袋的思維,一下子宕機,好一會,纔再追問一遍。
“你、你就是那個連續考三屆警司,全部落榜的、最後,隻能以一個編製外的菜鳥新人輔警身份,加入警司隊伍的、顧非?”
“呸呸呸、顧非、我、我不是說你是菜鳥、我是想說……”
黃衛民連忙想要解釋。
可這、
越解釋越亂。
自從知道所裡要分配來一個,連續三屆都考不進警司隊伍的、菜鳥新人輔警,連著幾天,菜鳥、菜鳥、一直掛在嘴邊。
這一冇注意,就不自覺地、當著顧非的麵,把‘菜鳥’兩個字,吐了出來。
顧非也聽明白了。
隻怕,他冇來報到之前,所長黃衛民已經不知道,咋編排他這個菜鳥輔警呢?
不過,也難怪。
誰讓自己這成績……
連續三屆報考警司,俱名落孫山哩。
不過,成績不是關鍵,接下來,他將要展現在眾人麵前的業績、功績,勢必要驚呆了所有人。
顧非臉上展露出一個尬笑。
“冇錯!”
“我就是菜鳥新人輔警、顧非。”